痛打“周老虎”：复仇还是正义？

（泡泡网特约撰稿） 前中国共产党政治局常委周永康日前被“立案审查”，500多天来，当局围绕他展开的舆论布防终于得以告一段落。但是在中国的舆论平台上，争论远未结束，相反，新的争论更加激烈。习近平的打老虎式反腐，究竟意味着什么？中国知识阶层分化严重。

从宣布周永康“立案审查”开始，舆论在24小时左右的时间内，便“消费”了此前淤积的关于周永康的各种传言。周永康及其家族、部属在石油系、四川系、政法系内饕餮敛财的经过被反复揭示，权贵通过权力兑现的超千亿元资产被反复估算，一年多的猜测心理一朝倾泻。

此后，中国舆论场产生了两种主要的立场变化：首先出现分裂的是在民间，自由派激辩反腐的意义，在反腐是否等于“反权贵、除恶政、立宪政”上出现分歧，“改良是否可能”的争论被激活；其次，官方开动宣传机器，将周案定为个案，将其与执政党及制度切割。

反腐的指向不清晰

周永康以其党内的高位受到查办，家族及部下被网络殆尽，打“周老虎”的规模在共产党历史上少见——换言之，反腐对象的高等级位阶，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民众对反腐的期待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改良派对体制的期望重新被激发出来，也在情理之中。

问题在于，打倒了周永康之后怎么办？自由派正是在这一点上走上了分道扬镳。有的认为，对反腐要肯定，因为这是推动中国停顿的执政往前走的唯一希望，社会应该形成合力去推进。也有人不相信，他们认为反腐只是权力斗争，是清理门户，在逻辑上并不导向改革。

自由派中对反腐抱有希望的，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表明反腐会推向体制变革。他们自己也承认这一点。相反，认为反腐不过是共产党内部权贵斗争的阵营，则有充分事例证明：周永康被查办以来，党对异见人士的镇压、对人权的践踏、对维稳体制的维护并无任何缓和迹象。

但是，即使在这些对反腐保持克制态度的自由派悲观人士看来，他们也不敢确定习近平会走向哪里。是通过反腐走向更加极权？抑或，在等到用反腐清理障碍之后，突然重新启动政治改革？反腐的下一步是会更好，还是会更坏，中国人面对着一个巨大的猜想。

各系统宣布“臣服”

就在民间自由派为反腐是该鼓励还是该灭绝幻想争吵不休的时候，官方开始统一口径。周永康担任主官的中央政法委、中石油系统、四川党政系统、军队和武警系统、国防部、公安部纷纷表达“坚决拥护党中央对周永康的查处”，纷纷表达对习近平的“臣服”。

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等司法机构——这些机构正是周永康推行维稳机制、破坏法治的得力部门——的表态更加明确：周永康的腐败的根本原因是“理想信念出了问题，放弃了世界观的改造”、“没有经得起诱惑”。它们将周永康的腐败归结为个人因素和思想问题。

共产党最高执政当局的这些表态，目的在于撇清与周永康的关系，防治民众在反思腐败成因时归咎为执政党。显然，任何一个有着基本诚意的人能看出来，周永康的腐败是根本不是“放松了世界观改造”，而是党权不受约束的必然结果，是制度腐败造成的。

以上表态在习近平查处军队大贪污犯徐才厚、谷俊山的时候，也同样出现过。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习近平示好——在通过反腐对旧有的权力系统进行清洗之后，新的系统表示效忠，指向的是习近平通过铁腕新建起的极权。这一幕戏码在周永康案上重复显现。

舆论引导战

就在民间自由派为反腐如何取态而纠结、争吵的时候，风向已经改变。河南省委在传达周永康案的时候公开表态：反对敌对势力对周永康案的借题发挥和恶意炒作。这个表态显示，查办周永康所引发的舆论讨论，已经被当局捕捉到，舆论引导战开始了。

相较于“坚决拥护”的表态口径，河南省委的表态更进一步，已经带有公开警告的政治斗争的意味。它将针对反腐走向的民间讨论定性为“敌对势力的炒作”，虽然河南作为盛产毛左的故乡，但这样的表态依旧很突兀。分析起来，这样的表态包含别的深意。

在习近平登上执政党最高权位以来，经济领域有李克强、党纪领域有王岐山分别把守，但是在文宣系统，习近平并未占据优势。在打倒周永康这个党内“大老虎”之后，中宣部禁止中国纸媒刊发自采报道和评论，这与习近平掌握的网络媒体争相报道形成强烈对比。

民意是习近平的双刃剑

不妨猜测一下：查办周永康之后，并非终局，还有更大的“老虎”隐约在现，是乘胜追击还是按兵不动，这是个问题。如果借助民间对反腐的期待，以政改为名继续打下去，可以将党内的权斗洗牌包装成正义之举，自然可以赢得民意，也为推动反腐复仇创造条件。

但为难的是，如果认同民间对反腐走向的期待，从反腐导向政改，尽管可以为继续打虎制造民意基础，但也将面临着要在此后兑现民意呼声的需求，如果不能满足，势必要降低习近平的民意满意度。换言之，对反腐的民间支持，成为习近平要面对的一把双刃剑。

正是在认定习近平不会轻易拥抱民意的前提下，自由派中才会分化出低看反腐作用的阵营。他们将痛打“周老虎”视为权贵间的复仇，而不是为了导向制度反思与重建的正义行动。无论反对还是拥护，反腐已经掀起汹涌的民意，习近平究竟是复仇的维尼熊还是正义的红二代，答案不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