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用的愤怒：中国抗战纪念日舆情观察

今年的7月7日是卢沟桥事变77周年。这次事件在大陆的教科书里，被定义为正式对日宣战的开始。在中国人的习惯里，纪念日逢五、逢十都是极重要的，但因为四个7重叠的纪念日，尤其会看重。当然，今年的抗战纪念日之所以被高调纪念，别有深意。

转型的日本和亚太
有必要复述一下在抗战纪念日之前发生的一些国内外大事。在外，日本安倍政府解禁集体自卫权，向正常国家迈进。这无论是对日本、还是对亚洲，甚至敦促亚太地区国家重建正常的多边关系都是利好的大事。但是对北京政府而言，将其视作极大的挑衅。

在抗战纪念日之前，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出版了她的自传《抉择》，其中关于中国的章节，坦率地谈到与负责外交的国务委员戴秉国、时任外交部长杨洁篪等人的交往感受，同时也详细叙述了解救陈光诚等人权事件的来龙去脉，北京当局的丑态出现在外国领导人的自传里。

希拉里的自传销售很快被叫停，网络淘宝店上禁止销售，一些实体书店里已经摆上的也被勒令下架处理。就像希拉里在她自传里谈到北京当局的审查制度一样，她的书在现实中同样遭此命运。大陆社交媒体借此抨击共产党并不是像它们自吹自擂的那样“三个自信”。

反腐暴露弱点
在内政方面，高层权力体系内借反腐为名的清洗动作频繁。中纪委代行了司法的职能，受习近平支持的、王岐山领导的中纪委大幅度地“打老虎”。每周五都会通报一名省部级高官因贪腐落马，抗战纪念日之前，已经有多个省的共产党省委缺员。

国民通过社交媒体，紧盯着反腐进程，点评着反腐动作。有一个舆论倾向认为，反腐本身是新的领导团队树立新的极权中心的举动，因为其无法借助法治程序展开，因而并不能真正优化体制，更不能看作是国家的真正成果。这种看法犀利地指出了反腐的弱点。

也就是说，在抗战纪念日到来之前，北京当局面临着已然进入转型通道的东亚和亚太外交新局面——而且考虑到美国重返亚太的大背景，喜好在亚太地区使用双重标准的中国落入了下风。而反腐的“成果”显现了执政党的腐败深入，不可救药。

但是在北京当局几十年的宣传中，日本被塑造成一个邪恶的国家，始终是亡我之心不死。在北京当局掀动民族主义情绪上，“日本鬼子”贡献良多，在包括抗日电视剧等洗脑工具中，北京当局几十年如一日制造共产领导抗战的虚假历史，以此来强化统治的合法性。

出于上述方面的考虑，北京当局操弄抗战纪念日来释放内外两方面的信号，不仅在所难免，而且成为一大要务。这也可以自然地理解习近平出席纪念大会，将纪念会规格提到最高的原因。这不仅是习近平个人的兴趣所在，更是北京政府外交内政的考量。

打“鬼”反打己
针对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，外交部进行了例行的抗议，谴责日本“奉行六十多年的和平路线一朝更改”——这个说法迅速被网民抓住漏洞，因为在北京当局的几十年宣传口径中，一直借参拜靖国神社等污蔑日本军国主义幽灵不散，“和平路线”之说自相矛盾。

除了外交部，国家档案馆紧急开放了日本战犯的资料。这些资料揭露了日本在战争时期对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——问题是，这些战犯犯下了如此多的反人类罪，却在1947年前后——共产党统治时期——被无罪释放归国。指控日本战犯的资料却自证解密资料的不纯动机。

从解禁原本保密的日战犯资料，可以明显看到北京当局所采取的应对东亚局面的手段，依旧是宣传站的手法，亦即：继续污名化日本，继续为本国的民族主义情绪添加“燃料”。易言之，日本和中国都需要成为一个正常化国家，日本开始了努力，北京当局却陷在老路上。

抗战纪念日成为网民学习真实历史的机会
在所有的抗战宣传中，共产党灌输给民众的一个核心信息是：共产党是抗战的中流砥柱。随着对国民党研究的深入，蒋介石领导抗战的历史事实已经被国人接受，但共产党依旧宣传自己是抗战主力。这种错误的历史观写在教科书里，毒害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。

甚至党史专业毕业的习近平也暴露了历史认知上的缺陷。在参观抗战纪念馆时，面对围绕国民党展开抗战史料，他两次问讲解员：共产党呢？这个场景传到社交媒体上，受到无尽的嘲笑。执政党的最高领导人、以研究党史出身的习近平，在历史真相面前，像个小学生。

共产党机关报《人民日报》及其微博账号，每天公布一个日本战犯的解密资料，自然也激起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网民聒噪，激发起这些人对日本的仇恨，他们愤怒地谴责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，像执政党宣传部期待的那样，聚集到民族主义旗帜下。

这时，发生了有趣的一幕。国民党抗战将领郝柏村正好在纪念日前后参访大陆，这位亲身经历抗战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对历史一清二楚。他在参观共产党布置的纪念馆时，很不客气地指出展馆中强化共产党、矮化国民党的资料，直接说：蒋委员长才是抗战领导人。

对郝柏村言辞的传播，成为社交媒体上的一大快事。伴随着对共产党虚假宣传的讥讽，网民之间开始了对历史真相的追寻与相互教导。一个巨大的事实浮现出来：共产党借助假抗战做强做大自己的军队，最后打败国民党。抗战纪念日成为网民学习真实历史的机会。

官方竭力提高纪念规格，竭力鼓吹的共产党抗日神话，在网络时代再也不能继续蒙骗民众。那些被宣传机器鼓动起来的民族主义情绪，变成一种无用的愤怒，反过来映衬出背后种种操作的无效与失当。这样的纪念日不止受到民众嘲笑，也在国际上留下恶名。

77年的历史审判
抗战纪念日中对历史上与现今“日本因素”的利用，一方面证明中国在经济强大后，对地区及国际责任的漠视，反映出外交领域缺乏真正的人才与国际视野；另一方面也证明，激发对“日本鬼子”的恨来增加对共产党统治的依赖感，已经很难再吸引到追随者。

77年的抗战纪念日，更像是一次由民间舆论主持的历史审判。在这次“审判”上，那些抗战的真相被齐聚到一起，呈现在民众眼前，揭露宣传伎俩的种种不堪，成为民众自我启蒙与追求历史真相的机会。拙于应对内政与外交的北京当局，再也不能欺骗世界。